在案情如此明了的情况下,他唯一能够觊觎的就是杨思权能履行着他的承诺,为救他性命想方设法游说。而这种行为必然会触怒害他的济阴王,还有被他坑害过的南阳王,所以杨思权被卸权也不意外。那邹忌平出现在地牢之中,想来就是为了釜底抽薪,从自己这里找到彻底击败杨思权的突破点。
可如今身陷囹圄,又怎知邹忌平所说一定为真,便是挑拨之言也未必,只要他还活着,杨思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命,也一定会护着他才是。
“杜将军,”沈望舒的目光象冰棱一样在囚者的脸上刮着,慢慢吐出一字一字,“我知道你一定在想——我是不是说着骗你的?可是时至今日真的假的重要么?杨思权失去只是权利,而你确实生命,人只要活着,一切都有改变的那刻,而你……一刀两断就什么都没了。而且不只是你昔日的盟友,连济阴王也踩着你的登上了‘秦王’之尊,估计你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错了,哪一步疏漏了,为什么刘温钰的人能够令行你的骠骑军行事呢?”
这些话听着太过冷酷刺心,杜重诲绷紧了脸,两颊因牙根太用力而发酸发痛。
沈望舒拄着拐,居高临下,“其实杜将军用不着这么费力地想,说白了你之所以会输的原因……不就是因为你太蠢了么。”
杜重诲的眉棱猛地一跳。
沈望舒刻意停顿了一下,看着他脖子上跳动着的青筋,用平板无波却又极具蛊惑力的声调继续道:“那真正的聪明人是什么样子的呢?其实不就在你身边么?首先,你们彼此有着互相共知的秘密,窝在手里,让任何一方都不能背叛一方。只要有一方落难,另一方就会不惜代价的去救。当你也默认了这点,那个人就会明着为你求情,然后让皇帝怀疑贬斥,最后借着这个借口远走异乡,等到你缓过神来无人救你之时,你再想把秘密公之于众拉他去死,他只怕已经逃之无人之地了。最后最后……您这个笨蛋死了,而他这个聪明人还是好好活着。”
杜重诲面色发白,抑住胸口的起伏,却禁不住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谢玉额上滚了下来,落在地上,污成一个点。
“杜将军,”沈望舒紧逼而来的声音惶惶惑在杜重诲的心头,但见他从拿来两本奏章,“这其中一本是陛下放杨思权养老还乡的旨意,另一本……是你杜氏全族处斩的文书。所以你现在最好抬起头来,咱们两个人也来好好地谈一谈,如何?”
杜重诲并没有如他所要求地抬起头,而是对着两份奏章细细的研读,白纸黑字,似比沈望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象毒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中。
“您可以好好看看,这是发到中书省的旨意,是南阳王特地截来抄伱给你的。真假与否,你随意问狱卒便知。”
就算杜重诲真的笨,他也知道这位邹先生所言不虚,更何况杜重诲其实一点都不笨。可即便如此,不依靠杨思权,还有其他的选择吗?根本没有。可若这跟救命稻草从此至终就想将他抛开呢,判出国门的大罪,又有谁敢捞他呢?
他渐渐抬起了头,迎住了沈望舒的视线,面上仍保有着自己的坚持:“你说的不错,杨思权或许不打算保我,但我现在只能赌这最后一局。不信他,难道信你不成?”
“为什么不能信我?”沈望舒微微一笑。
“信你?先生开什么玩笑?我可跟你的主子南阳王有旧仇,他会放过一个冤枉过他的人么?我且不是在与虎谋皮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沈望舒语意如冰,“如今显赫一时的是秦王刘温钰,与南阳王如何?将军是难得将才,若是愿意归于南阳王门下,为殿下养兵待日,若殿下真能显赫登位,您还是战功赫赫的将军。这样的选择,难道不必多一个敌人强?”
南阳王是只狐狸,狡诈贪婪,为了谋权不计诡计,所以一时不计较倒真有可能。杜重诲心里微有松动,又眯紧双眼,“我是判出大魏的罪人,南阳王会放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