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九的晨光里，孙媒婆揣着李宅新印的舆图，踩着满地红炮屑叩响秀儿家大门。门缝刚开，她便亮开嗓门：“给亲家母道喜喽！崇文门三进大宅的房契，昨儿个可是过了红契了！”话音未落，怀里哗啦啦抖出幅丈长的宅院图，惊得檐下挂腊肉的铁钩子直晃荡。

秀儿娘坐在炕上，手中紧握着一把精致的银剪子，正专心致志地铰着窗花。

听到孙媒婆的话后，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嘴角微微一撇，不屑地说道：“哼，再大的宅子又能怎样？也经不住孙妈妈您这张巧嘴一吹啊——上次您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李家在永州有整整八间铺面呢，结果呢？人家老四辛辛苦苦扛回来的火锅底料坛子居然都打着补丁！”

孙媒婆一听这话，脸上露出一丝尴尬，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，只见她扭动着肥胖的身躯，一屁股挤进了温暖的炕头，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，小心翼翼地铺在了炕桌上。

“哎呦呦，我的好姐姐哟！您可别这么说呀！这次给您家秀儿介绍的这户人家，那可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呐！”

孙媒婆一边说着，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舆图上的各个位置，“您瞧瞧这前厅的廊柱，那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！还有这后花园子，宽敞得都能让马儿撒欢奔跑啦！再看看这西跨院的灶房，专门砌了一对鸳鸯双灶眼，既能炖煮珍贵的燕窝，又能煨制美味的辣汤呢！”说到这里，孙媒婆兴奋地用指尖用力戳着舆图上用朱砂画出来的圆圈。
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秀儿娘原本正在铰着喜鹊尾巴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。她缓缓抬起头，目光落在那张舆图上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疑虑。

过了片刻，她猛地拿起手中的剪子，“啪”的一声拍在了舆图之上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就算是空宅子再怎么华丽，难道还能当饭吃不成？先不说别的，这男方下聘的雁礼到底有没有准备妥当？而且，我可听说李家那小子如今还在州桥夜市摆着个小小的汤水摊谋生呢……”